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箋聲難尋風歸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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箋聲難尋風歸處

穿過烏雲彌漫之處,便是月色娟娟映照的百妖靈域地界。

月光落在碧湖裏,竟多了許多銀鯉出來,湖水漣漪時,好似數不清的銀蝶飛舞,湖水兩岸種著姹紫嫣紅,迷人香氣撲面而來。

各家各戶為迎接即將落地的靈船,跳起來她們在重大節日時才會歡慶的舞。

直到靈船落地,姜箋都未有回答窮書生剛問她的那個問題。

“你開心嗎?”

開不開心重要嗎?

對她來說也重要,爹娘以前也一直覺得只要她開心便好,重新回到六界之中的她,也有為數不多的開心時刻。

身為神君,她有職責在身;身為子女,她有門派之仇要找,至於她自己的開心與否,她還是覺得很重要,是以當她下靈船時,看到真的有人會因她的到來而歡呼,是發自內腹的開心。

姜箋拽著窮書生的衣袖,“哥哥,你看她們。”她手指著那些舞姿曼妙的男女,歡樂有節奏地樂律在她耳朵裏鼓動,像是打開了她內心深處沈寂的匣。

風琮在靈船降落時,他便聽到了悅耳的旋律,靈船停靠的位置是在妖王宮宮門外的一處寬敞的亭臺上,從臺子垂眸往下看,下面人群熱情歡呼著,像是在為他們接風洗塵。

“你很開心。”他看了眼姜箋,她的笑容無聲,半似靈花半似風,香山中輕聲歡樂,如煙如詩,他欣慰道。

他在靈船上所問的問題,在此刻得到了回答,他始終相信他從心底認可的朋友,傳遞給他的這種歡樂感覺,是裝不出來的,就像剛剛在靈船上,她不語,是不知該如何回答他。

人在糾結時,便已然一桿傾瀉的天秤,想開心卻心藏於事,不知作何開心。

隨後二人跟著桃花妖和梅花妖,來到妖王宮。

這宮殿屋檐都用五顏六色的花裝飾著,看起來鮮艷無比,就是讓人一眼看上去,會覺得花枝招展。

姜箋左顧右盼看了幾眼,便放棄了,這裝潢給她一種十分隆重卻又不知隆重在何處之感,妖界的所有看似來靜悄悄地物品,實際上都是小妖。

那些掛在屋檐下的花枝,也是妖幻化的,就連走在通往妖王宮大殿的路上,侍女手中所提的燈盞也是燈妖,當然除了踩在腳下的一磚一瓦,確確實實只是磚瓦而已。

妖王宮大殿外更是擺了數不清的花盆,大的小的,扁的圓的,甚至還有長長的,一盆接一盆擺著,從通往大殿的臺階下,一直到大殿門外,就留有兩個人通行的小徑,剩餘之地都擺滿了花。

相較於殿外,殿裏並不是那麽誇張,姜箋進來時還松了一口氣,但也沒好到哪裏去,她和窮書生剛坐下,二人中間便突然蹦出來一位薔薇花妖。

是位很可愛的小女妖,年齡看起來剛過百歲,還是個女娃娃的模樣,跟個吉祥物似的。

姜箋當然沒被嚇到,她坐下時,便看到二人中間靠後的地方擺著一盆薔薇花,一眼便認出來,可風琮就沒那麽料事如神,他在走來大殿的路上,被眼前滿是花的臺階嚇到了,什麽地方才會滿是花束,當然是死人的地方啊。

直到他進來,還是心直突突地跳個不停,這會兒又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女娃娃給嚇了一跳,簡直是真的要把他送走的節奏。

“人嚇人嚇死人啊。”他拍著胸脯無奈道,何況對方是妖啊。

妖嚇人也嚇死人。

薔薇花妖是妖王特意指派給倆人的侍從,想去哪便有她帶著二人去哪兒,可在妖界暢行,“姐姐,叔叔他有點兇哦。”她頭靠在姜箋胳膊上,撒嬌道。

薔薇花妖,姜箋也是見識過的,是妖界除七色妖外等階最高的妖,素日裏最愛做得事就是撒嬌,那時她以神的身份在妖界行走,便看到一只薔薇花妖朝人撒嬌,不分場合的。

風琮想不明白,他明明很普通的一句抱怨,怎就成了很兇了呢,還在他朋友跟前告他的狀,他手指扣了幾下黃金桌面,厚實的回聲帶點沈悶,“我哪裏兇了,你簡直是危言聳聽。”

姜箋確實見過,也確實體會到了薔薇花妖的撒嬌能力,但是她一下子成了中間人,也不知道如何來化解薔薇妖與窮書生之間的微妙氛圍。

她抿了抿唇,欲言又止,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,她無奈嘆口氣。

沒法子勸,那就火上澆油吧。

“叔叔就是有點兇。”她先意味深長地瞥了窮書生一眼,隨後面朝薔薇花妖,一臉無辜道。

風琮捏緊拳頭的手突然松開了,他剛才說話真的有兇到她嗎?

“那沒有下次了。”他看著姜箋,眼神裏有著他心裏感覺不到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湧動。

大殿內,清清冷冷地坐著她們三個人,妖王跟一眾妖界大臣緩緩而來時,殿內才歡躍起來,歌舞升平。

舞姿音律跟姜箋在外頭所看還大不相同,外頭的顯然更自由,不受束縛,大殿裏的更加循規蹈矩,她借著飲酒擡頭時,餘光看向妖王白麟,一位不茍言笑的少年郎。

妖王真身也是七色花,跟那位早年飛升的七花仙上同宗,花的顏色只七中,七色花卻是集齊七種顏色的花,是花中之王。

殿中明顯有很多年長者的大臣不服氣,高處獨坐的妖王,年紀輕輕便生來就是王,都無需術法高強。

“姐姐,斟滿了。”姜箋飲完上杯酒,剛把杯盞放在金子打造的桌上,後腳杯盞中酒就滿了,還聽著薔薇花妖在她桌側邊坐著,說著甜甜的話。

倏而,她眼前多了個空的酒杯盞,“麻煩給我也倒一杯。”窮書生在她另一側說著。

然薔薇花妖只將酒壺順著桌面推了過去,一計沈悶的酒壺與純金桌面摩擦聲重重的,只姜箋聽得到,大殿中央音律躍動,不見止休。

除了妖王一開始進來給二人敬過酒,囑咐二人萬千別束著,在妖界地界裏,可自在隨意外,剩下的時間就是隨意的,甚至想什麽時辰離開都可以,只要跟妖王吱一聲就行。

姜箋和風琮被薔薇花妖領著離開時,已是深夜,風琮哈欠打個不止。

妖界的太陽也是東升西落,一日賽一日的,唯獨和修仙界不同的便是妖界的人從來都不作息規律,他們只奉行玩的盡興,睡得好。

是以妖王才在大殿上說了那番話來。

風琮一直都是個晚上必須睡覺的,他熬過夜,但沒熬過大夜,這會兒依他的瞌睡程度,差不多已經過完子時了,他實在困得不行。

偏他又是個知書達理的,主家不退場,哪有客人先離席的,還是個執拗的,若非姜箋說她也困了,恐風琮就要趴在那張金桌上睡到天亮了。

妖王宮建行不甚大,但處處都透著豪氣,金子打造的宮殿,在銀河般璀璨的星光下,閃閃爍著金銀兩色的細粒。

薔薇花妖先領著風琮去了給他準備的宮殿,而後才領著姜箋去往另一間宮殿。

兩座宮殿離之不遠,就一左一右的差別,月色姣姣,院子裏姜箋的身影被拉的細長,她還不想進屋,站在檐廊下,雙手抓住柱子,腳擡離越過木欄桿,然後坐在木欄桿上,擡頭望著妖界的天。

妖界的人都不燒火做飯,街上賣的糕點也是不用燒火的,餓了就吃糕點、喝水、飲酒,換而言之他們幾乎沒有餓的時候,只有想吃嘗鮮之時,所以這裏的天顯得格外明清。

最是跟她小時候跟爹娘同在雪月派院中,躺在鋪著墊子的院中,仰望的星空相同,一片幽蘭。

那時她也是靜靜地看著,不知道這些脫穎而出掛在夜空中的星星是如何來的,是也要歷經一番較量才能被人看見嗎?但她當時沒問出來。

直到她飛升後,見過蒼溟神域的星石,才知道原來星星只有足夠亮,才能被六界中人所看到。

“小花妖你不回家嗎?”姜箋聽薔薇花妖也跟她一樣坐在欄桿上,她問道,一百歲其實跟她的一歲差不多,她一歲應該還在爹娘懷裏安安靜靜享受呢。

薔薇花妖雙手支撐在她身兩側的欄桿上,她搖了搖擡著的頭,“薔薇花妖都是沒有家的,生來就妖王宮中的下人。”

姜箋落在夜空中的視線慢慢挪到旁邊小女妖身上,這女妖長相秀氣靈動,再加上剛她在大殿裏親眼看見的那般不饒人的小女妖,很難想象眼前的小女妖口中所說的話,帶著一股子憂傷。

“我觀妖王也挺好的。”應當待下人也挺好的,她說話向來只輕輕點一下,何況不管六界中誰,生來那一刻便是帶著因果的,上一世的因,這一世的果,不過是輪回折磨。

薔薇花妖沒聽懂姜箋話中之意,只覺得客人覺得妖王此人不錯,她也沒多言,“姐姐,你叫什麽?”她撇開話問道,在人來之前,她只聽宮中的下人談過一些皮毛,說修仙界有家非常厲害的招魂鋪子,能招來生魂和家人對話。

全妖界,除了薔薇花一族外,剩餘的族類都是有死去親人的,只可惜剩下的薔薇花也早被旁人一把火燒掉了。

“我叫姜箋。”姜箋平靜道。

四月初的妖界,已然是初夏時節,她今兒是挽了兩個丸子發髻,一左一右,身後散著的長發紋絲不亂地落在她後肩,風聲簌簌中,迎面暖意拂面,撩撥著她系在左側丸子發髻中的鈴鐺,脆脆響著。

“還以為姐姐會叫小鈴兒呢。”薔薇花妖盯著她發髻中的小鈴鐺,喃喃道,若不喜歡鈴鐺,怎會把鈴鐺帶在發髻中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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